牛犄角棵(蘿藦)


綠藤終于爬上墻,從墻頭窗的小空鉆出來,低下了自己攀爬時高聳的頭。

綠藤長在墻外的空地上,墻外原是一片花園,生長著許多花卉,海棠、紫藤、郁金香、荼靡等,后來,某區另有規劃,移走了這些花草,此地便暫時閑置。閑來無事,我透過墻窗朝外一瞥,便想起往昔的朱紅玉翠,淡香疏影,心里空落落的。一次,偶爾發現空地近墻處鉆出一棵幼芽,又一棵幼芽,心想,莫不是哪位“花仙”余留的念想。我開始留意,猜測它是哪位名花的后裔。見它伸腰,爬蔓,直往墻上靠,猜想它不是紫藤,就是荼靡。其實,我并不喜歡藤蔓植物,嫌它依附攀高,沒有骨性,即使花香果脆,也是依靠他物托舉,失之,便匍匐在地。


我就等待著此蔓的攀爬,以看究竟。


晨起一瞥,它似乎一夜之間,躥過墻頭的高度,因失去墻的依托,頓然垂首,隨風搖擺起來。我將其托在手上,仔細辨認,既不是紫藤,亦不是荼靡,真切切幾株野生的“牛犄角棵”(學名蘿藦)。暗暗嘲笑自己的眼拙和愚鈍。及物時,總往雅處想。原來雅俗之間僅有一墻之隔。


翠鳥


窗外的鳥很活躍,大多叫不上名字。翠鳥我卻熟悉,原因挺簡單,它在我的窗口叫得多,唱得多,說得多。


剛搬來不久,就和翠鳥認識了。喬遷之地,很陌生,偌大的天空,就認識幾顆星星,趕上陰天,有云遮擋,便是一片漆黑。


一個早晨,有鳥來訪。翠藍橫斑,腹有栗棕,嘴和腳均赤紅色。背部和面部的羽毛翠藍發亮,此乃翠鳥。它沿著墻頭從東到西,過一個墻窗停頓一下,跳到我家門口,就站著唱歌。我有時站在院里,它也不害怕。我善物善,我惡物惡。信然。


古有蔡邕,曾作《翠鳥詩》有句“庭陬有若榴,綠葉含丹榮。翠鳥時來集,振翼修形容……”把它看作趕來裝點家園的一道風景。真是一個樂觀豁達之人。


世界之大,不盡我有,飛來一物,天贈我焉。贈一物,愛一物,世界便欲加開闊。


太陽花


太陽花有兩種解釋,一是向日葵,一是“死不了”。贊頌向日葵的詩很多,卻極少有贊美“死不了”的,它太渺小,太卑微了。


印象中,城里人很少種“死不了”,村里人有種的。人們把它隨手埋在瓦盆里、土坡上、壟溝旁,它便迎日開放。


去年,朋友給我兩個大花盆。開始,種上了兩棵月季樹,花雖開了,因為水分供不上,太陽朗照,七個月就夭折了。我又種過鳳仙、繡球等花,也沒有存活。一次串門,看到朋友家滿地都是“死不了”,就隨手拔了一些,回家扔到花盆里,竟然開了滿滿兩大盆,黃的、紅的非常養眼。而且,太陽越毒,開得越艷麗。我常想,養花,不要追求名貴,什么好養,家里適合養什么花,就養什么。如此,花亦從容,人亦從容,其不樂哉!


作小詩一首,贈與“死不了”:


身微遠去大雅堂,有土便是我故鄉。

哪似百仙多媚客,終生不負紅太陽。


作者:劉善民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