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夏,又回娘家???”
“嗯,送魚去。”
“你這比親閨女還孝順?。 ?/p>
12月22日17時40分,剛剛下班的禹夏沒顧上和同事說幾句話,就急匆匆離開單位來到衡水市區(qū)天鴻國際小區(qū)。9年來,這條路她走了1300多遍,因為這里住著她要用一生去守護(hù)的亡友母親明金玲。
2014年,禹夏的好友、年僅30歲的張巖因肺癌不幸離世。為了好友臨終前的一句托付,禹夏承擔(dān)起照顧亡友父母的責(zé)任,這一擔(dān)就是9年。
朋友患病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句托付
今年40歲的禹夏是衡水市人民醫(yī)院病案室的一名醫(yī)務(wù)工作者。2003年,20歲的她退伍回到家鄉(xiāng),最初在衡水市區(qū)一家藥店工作,結(jié)識了比自己小1歲的同事張巖。從此,她們的友誼猶如一團(tuán)火焰,溫暖了兩顆年輕熾熱的心。
“每周我們有三四天在一起,吃飯、聊天、逛街,無話不談?!庇硐母嬖V記者,有一次她在張巖家過夜,因身體不適一直嘔吐。張巖心疼地問她想吃點啥,她隨口說了一句,想吃面包。沒想到,張巖大半夜跑出去,找了很多地方,最終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小超市里買到了?!澳鞘俏页赃^最好吃的面包?!庇硐恼f,當(dāng)晚,張巖衣不解帶,一直守候在她的身邊。這份情誼,深深地刻在禹夏心里。倆人的友誼從此更加綿長而深厚,她們相約彼此陪伴,讓友誼之花綻放最美的光彩。
然而,明天和意外總是不知道哪個先到來。本以為地久天長的友情,卻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擊碎。
2013年9月的一天,禹夏剛剛走進(jìn)辦公室就接到張巖母親明金玲打來的電話,隨后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好友被確診癌癥的消息讓她淚雨滂沱。
在張巖接受治療期間,禹夏關(guān)懷備至,時時陪伴。為了幫朋友戰(zhàn)勝病魔,她東奔西走、求醫(yī)問藥?!把劭粗惶毂纫惶焓?,后期癌細(xì)胞骨轉(zhuǎn)移,疼痛發(fā)作時喊叫聲在病房樓道里都能聽見?!庇硐耐葱牡鼗貞洝?/p>
2014年9月16日,張巖的生命進(jìn)入倒計時。彌留之際,她緊緊拉著禹夏的手,用微弱的氣力說:“一定要幫我照顧爸媽!來生我們還做好朋友!”禹夏流著淚,拼命點頭。
好朋友走了,曾經(jīng)的歡樂與美好戛然而止,但是地久天長的友誼不會就此終結(jié)。為了好友的一句托付,禹夏決定用一輩子去踐行?!拔乙欢〞疹櫤枚?,巖,你在天堂放心!”
親閨女走了,上天又送給她一個“女兒”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世間最痛之事莫過于此。
“巖巖剛走后,我感覺天都塌了,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好幾次一個人跑到河邊嗚嗚地哭……”明金玲眼含熱淚向記者訴說著女兒剛離開后的情景。
在暗無天日的歲月里,禹夏的出現(xiàn)猶如一束光,漸漸驅(qū)散了明金玲老兩口心中的陰霾,更為他們帶來擁抱新生活的勇氣。
9年來,禹夏每周登門,買菜、做飯、買藥、繳水電費,只要她一來,家里頓時充滿歡聲笑語,升騰起煙火氣。明金玲沒想到,雖然唯一的女兒離開了,但女兒的朋友能如此盡心盡力地守候在自己身邊,這讓她感覺女兒并沒有走遠(yuǎn),“老天爺一定是看我們可憐,又送給我們一個‘女兒’!”
“閨女來啦,又買這么多東西。”
“這是您最愛吃的豬蹄?!?/p>
“這生豬蹄20多塊錢一斤呢,太貴了?!?/p>
“您愛吃就行。”
……
“娘倆”每次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多少個日日夜夜的陪伴與推心置腹的交流,讓明金玲和禹夏變成了心貼心的“母女”,在分別經(jīng)歷了喪女和失去摯友的悲痛后,她們都找到了另一種責(zé)任和希望——為了愛我們的人和我們愛的人,好好活著。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命運的殘酷打擊接踵而來。剛剛走出喪女之痛的明金玲在2018年初被確診為卵巢癌。同年,她的老伴也突發(fā)疾病離世,明金玲成了孤苦伶仃的人。
晴天霹靂般的消息讓禹夏再次陷入悲痛,同時,她的腦海里一遍遍閃過好友臨終前的相依相托?!皫r,咱媽會沒事的,我會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院、尋找最有效的藥物,一直守在她身邊?!庇硐耐强?,暗暗向亡友發(fā)誓。
在明金玲術(shù)后住院恢復(fù)期間,禹夏沒日沒夜地侍奉在病床前。鄰床病友不禁贊嘆:“這閨女真孝順,老姐姐,你好福氣?。 泵鹘鹆岷陀硐南嘁曇恍Γ谌谂饬魈试凇澳飩z”心間。在明金玲心里,眼前這個“閨女”和親閨女沒有區(qū)別。
出院后,明金玲需要化療,但醫(yī)生指定的化療藥物在衡水本地買不到。于是,禹夏獨自駕車去石家莊購買,明金玲執(zhí)意把買藥的錢塞給她,但她又偷偷把錢壓到明金玲枕頭底下。
如果說,走出生活的陰霾是愛的召喚,那么一次次“死里逃生”則是愛的奇跡。
2020年,來勢洶洶的新冠病毒打亂了人們的生活,也給明金玲的治療出了不小的難題。這一次,禹夏更是身兼重任。
“小夏,我需要輸抗癌的藥,但在這個特殊時期,醫(yī)院不方便去,可咋辦?”明金玲第一時間給禹夏打去電話。思來想去,禹夏“全副武裝”親自出馬?!拔以诓筷爩W(xué)的是護(hù)理,扎針輸液不在話下?!本瓦@樣,她連續(xù)一周當(dāng)“護(hù)士”,保證了明金玲的正常治療,還為老人送去了大量生活必需品和防疫用品。直到老人這一階段治療結(jié)束,她才回家自行隔離。
“多虧了小夏這孩子,要不我這一關(guān)關(guān)的都不知道咋闖?!泵鹘鹆岣嬖V記者,化療期間她經(jīng)常便秘、嘔吐,為了讓她好受些,禹夏用心良苦——蒸南瓜、做火龍果奶昔;不嫌臟不怕累地灌腸、通便;按摩熱敷,緩解腰疼腿疼……細(xì)致入微的關(guān)懷,讓明金玲感到身為“母親”的幸福。
有一次,禹夏的兒子生病發(fā)燒,丈夫又出差在外,可眼看陪明金玲做化療的時間要到了,禹夏心急如焚,狠心把孩子送到了親戚家。臨走前,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媽媽,媽媽……”縱然心中有再多不舍,她硬是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
多少個夜晚,禹夏放棄陪伴家人的時間,守候在亡友父母身邊;多少次面對外人的質(zhì)疑,她毫不動搖,堅守對好友的承諾。她總說:“我啥也不圖,只想對得起朋友的托付,像親生女兒一樣陪伴老人度過晚年時光?!?/p>
有愛相伴,這段親如一家的緣分越發(fā)濃烈
東隅已逝,桑榆未晚。禹夏深知,明金玲不僅需要生活上的幫助,更希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這幾年,她不斷鼓勵老人培養(yǎng)興趣愛好,用音樂療愈身心,戰(zhàn)勝病魔。
5年來,明金玲自學(xué)薩克斯,天氣晴好時常常來到市區(qū)中華公園吹奏,婉轉(zhuǎn)動聽的《萬水千山總是情》是她的拿手曲目。
“姐妹們,今天吹得咋樣,有進(jìn)步嗎?”人群中,愛說愛笑的明金玲怎么看也不像經(jīng)歷過那么多苦難的人。
如今,明金玲成了“抗癌專家”,好多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人都和她聯(lián)系,詢問抗癌經(jīng)驗?!拔椰F(xiàn)在不光要活著,更要成為別人的榜樣和希望。更重要的是,我還有愛我和我愛的人。”大伙兒都知道她心里裝著“閨女”禹夏。
半年前,禹夏二胎待產(chǎn),明金玲四處打聽哪里有好的月嫂,并早早備好了一大包小被褥和小尿墊,滿心歡喜地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如今,在明金玲家客廳的顯眼位置,擺放著一張可愛的娃娃照,這是禹夏的女兒,明金玲的“外孫女”。
這些年,不僅僅是禹夏一個人在踐行承諾,她的家人也一同加入到愛心傳承的行列。在她的熏陶和影響下,已是初中生的兒子也養(yǎng)成了尊老愛幼、與人為善的良好品德。每逢節(jié)假日,他就陪媽媽一起去看望“姥姥”,明金玲也享受到了兒孫承歡膝下的幸福。禹夏為了陪伴亡友父母放棄了太多與家人相處的時間,甚至對自己父母也忽略了很多,但家人都理解和支持,而且也和明金玲處成了一家人。每年明金玲的生日,兩家人都會聚在一起,推杯換盞、其樂融融,讓這段親如一家的緣分綿延不絕、越發(fā)濃烈。
冬日,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禹夏來到冀州區(qū)張巖的墓地?!皫r,我又來看你了,帶了你最愛吃的奶油蛋糕。咱媽現(xiàn)在病情挺穩(wěn)定的,你放心!”禹夏獻(xiàn)上手里的菊花,邊擦拭墓碑邊跟好友念叨家里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