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海,1937年—2020年,琵琶演奏家、教育家、作曲家,中國音樂學院原副院長、國樂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代表作《草原小姐妹》《十面埋伏》等。曾任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委員、中國音樂家協會常務理事、中國音樂家協會表演藝術委員會副主任。
2019年10月21日晚,在第八屆華樂論壇暨“新繹杯”杰出民樂教育家的頒獎現場,82歲高齡的劉德海演奏了新作《聽茶》。而這也是劉德海最后一次公開演出。如今,人們再也聽不到那如玉珠走盤的琴音。4月11日下午,劉德海因病在北京逝世。
中國廣播民族樂團琵琶演奏家、國家一級演員奉朝紅自青年時就師從劉德海,他動情地說,亦師亦父的劉德海“是一代宗師,是琵琶與民樂界的一個標桿”。
“日出彈琵琶,日落教琵琶,夜抱枕頭夢琵琶……”從藝七十余載,劉德海早已與琵琶“身琴不二”,指尖流淌的音符講述著他的“琵琶人生”。
創造“未來的傳統”
“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人們熟悉的琵琶曲《十面埋伏》,便是劉德海于上世紀70年代改編的版本。
劉德海在改編時根據琵琶的特點變奏展開,并加入煞弦、絞弦等特殊技法,“用4根琴弦和十萬大軍打仗”,他在演奏時的心跳能達到每分鐘100多次。
1975年,改編后的《十面埋伏》首次演出就震驚四座,刀光劍影的氣勢仿佛身臨戰場。從此,劉德海的名字便與這首古典名曲連在了一起。
多年來,劉德海一直以開創“未來的傳統”為己任。除了改編傳統古曲,他還嘗試將《瀏陽河》等歌曲與琵琶結合,并創造出“反彈”新技法。此外,他還創作了包括《天鵝》《昭陵六駿》等在內的“人生篇”“田園篇”“懷古篇”等數十首新曲,豐富著琵琶樂庫。
在劉德海看來,“傳統與現代不應該二元對立,應該生活在一個時空”,要兼收并蓄、博采眾長。“既是琵琶技藝忠實的繼承者,又是積極的改革家”便是他留給許多人的印象。
中央音樂學院民樂系琵琶教授、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原常務副校長孫維熙回憶,自己上中學時就很喜歡劉德海的作品,“就像追星一樣”。他說:“劉德海在技術技法的創新、現代作品的創作、藝術理論的研究上都做了很大努力,對琵琶發展做出了特殊貢獻。”
劉德海曾有一個生動的比喻:“繼承莫要原封照搬,發展莫搞非驢非馬。”師古但不泥古,要“用新的技巧來表達最傳統古老永恒的情感”。
找尋“音樂的土地”
提到協奏曲,人們往往會想到西方古典音樂。但早在1972年,劉德海就將琵琶與西方管弦樂器相結合,領銜創作出中國音樂史上第一部琵琶協奏曲《草原小姐妹》。此后,劉德海又先后與美國波士頓交響樂團和柏林愛樂樂團合作演出這首曲子,他也因此被稱為“與西方交響樂團合作的中國民族音樂第一人”。
進入晚年,一直前行在“開創”之路上的劉德海也開始反思“回歸”的重要性,用他的話說就是“讓我們的音樂找到土地”。劉德海認為,如今琵琶的“脾氣”越來越輕浮古怪,回歸才是再出發的源頭活水。
“我們需要再回到江南去。江南絲竹柔中帶剛,剛中有柔,中國音樂的特點首先是絲竹,回歸江南的絲竹會減輕我們的浮躁。”劉德海曾這樣說。
“音樂要綠色革命。”劉德海所說的“綠”就是要回到田園。他認為,回到田野就是回到民間音樂的搖籃,回到生長的土壤之中,“從精神上去召回農耕社會的和諧之美。”
懷著這份思考,劉德海曾發起保護民間音樂的“1行動計劃”——即中國音樂學院器樂系的學生每年學習一種地方民間音樂,10年10個樂種。劉德海曾說:“到民間采風,是我們民族音樂能夠不斷發展的一個根,一個源頭,我們什么時候也不應忘記,否則,民族音樂的發展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愿當“創作的大師傅”
在劉德海編著的《每日必彈琵琶練習曲》的扉頁上,有這樣一幅畫:一個笑臉、一把寫有他名字的琵琶,還有“彈琴快樂”4個字。這幅簡筆自畫像本是劉德海的簽名,因為太受歡迎,再版時便直接印在了書里。
不求名利、享受琵琶帶來的樂趣一直是劉德海的信條。他曾這樣寄語年輕學子:“有一顆遠離功利的平常心,你終將收獲一份千金難買的精神財富。”
面對“大師”“泰斗”等稱謂,劉德海看得很淡。他常說自己不是泰斗,是“漏斗”,愿意把東西“漏”給大家;做“大師”容易固化,他要做回到日常生活中創作的“大師傅”。
在娛樂化的大潮中,琵琶演奏漸漸成為看琵琶、琵琶表演。對于這樣的“火爆”,劉德海并不認同。在他看來,琵琶藝術需要的不是“獲得強烈反響”和“震撼”,而是觀眾能夠安靜地聆聽、“呼喚琵琶”。
盡管已是耄耋之年,劉德海也不曾停下耕耘的腳步。奉朝紅說,劉德海曾答應在今年的“敦煌杯”琵琶大賽前指導學生排練,“但如今這卻成了一個永遠的遺憾。”談及此處,奉朝紅有些哽咽。
今年2月,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劉德海寫下新曲《平安玉珠送親人——獻給偉大的白衣天使》,這也成為他的最后一首作品。這位民族音樂之路上的“爬坡人”完成了他的誓言:“明知道它沒有終點,我還會就這樣一直爬下去,直到我的盡頭,哪怕有再多的苦澀和寂寞。”
編輯:賈亞楠
原標題:一生在琴弦間“爬坡”